清兄：绍兴蕺山发现元代摩崖诗刻《石室旌功颂》

绍兴蕺山的唐代景福元年（893）摩崖“董昌生祠题记”，在南宋《嘉泰会稽志》卷七·广教院下就有著录，因涉及唐末在越州称帝的大军阀董昌，历来受到学界关注，是浙江唐代摩崖中的名品。2020年11月7日，笔者慕名前往绍兴寻访此唐刻，位于蕺山东南麓，虽然有所泐损，但字体刚劲大气，不失大唐气象。访完是刻后，笔者又在附近转悠搜山，在唐刻东侧，看到了“蕺山晴眺”四大字摩崖，应是今人所勒，兴趣不大。随后，又在四大字附近的一个浅洞外发现了一个字龛，龛面斑驳，多有漫漶，远观几乎无字，手电照射之后，可见字迹笔画犹存，于是逐字细辨，但因字口较浅，识读甚是艰难，又值天色已晚，仅录得小半文字而归。

董昌生祠题记，摄于2020年11月7日

蕺山晴眺，摄于2020年11月7日

2022年9月12日，笔者再次前往蕺山辨读这方元刻，费了很大精力进行笔画研判，经过两次现场攻关之后，总算识得大部分字迹。令人兴奋的是，这居然是一首元代诗刻，以笔者目之所及，尚未见古人和今人著录（如清代杜春生《越中金石记》和今人陈五六主编的《绍兴摩崖碑版集成》均未收录），本文或是首次披露。此元代诗刻，楷书，字体秀丽，释文：

石室旌功颂  那伽道人书/

濂溪□派流华宗，名褒万户当□□。

三载昌安来守□，/军民悦脉钦裁风。

去思□越重遗德，作兵兰若成奇功。/

安僧禅定开石室，奉佛十屋依□□。

士庶同勋垂不朽，/名齐秦望摩苍穹。

当为作颂镌崖石，声传万世照□□。/

檀越奉训大夫、前宁国路治中、今授东越万户周明德/

徐元善 夏润富/

郑文亮 张道荣/

□□成 陆寿之/

至正乙巳秋八月四日，石室比丘性□纪。

元代诗刻，摄于2022年9月12日

元刻诗题“石室旌功颂”，摄于2022年9月12日

“至正乙巳”即至正二十五年（1365），距今658年，元代摩崖在绍兴地区并不多见，除了该刻之外，笔者踏访过的仅有两处，即新昌沙溪镇董村雪溪江畔大德三年（1299）“哈剌?开采水晶矿题记”和绍兴宛委山飞来石上至正二十四年（1364）“李伯昇等题名”。虽然仍有十二字未识，但基本不影响全诗大意的理解，大致是歌颂官民一起开建石室奉佛的功德。“石室”应指石室庵，嘉靖《山阴县志》卷十二“石室庵，在县北二里昼锦坊，元至正二十五年建”，县志所载的建庵时间与该刻题写时间完全一致，可相互印证。周明德，疑是周敦颐后裔（因诗中有“濂溪”字眼），由该刻所列职衔可知其曾任宁国路治中和东越万户，成化《新昌县志》卷九载有“联槐堂，元儒周明德所居”，未知是否此人。张道荣，正德《姑苏志》卷二十载有“广宁桥，甘泉巷内，至正三年，张道荣建”，未知是否此人。其余人生平俱不详。

此外，在这方元刻的对面石壁上，笔者又发现了一方明代诗刻，亦未见著录，虽然与前述元刻没什么关联，但因两刻相邻，仍同附于此，供后续访石者参考。此明刻无字龛，就石而镌，楷书，书法乏善可陈，释文：

晋代衣冠瘗古坡，浴鹅池涸/半青莎。

七之流裔今/何在？惟此云根历永和。/

大明嘉靖青龙阏逢摄提格正月/既望，八十二翁范韫璲题。

明代诗刻，摄于2020年11月7日

纪年中“青龙”代表春，“阏逢”为天干中的“甲”，“摄提格”为地支中的“寅”，故该刻题于嘉靖三十三年甲寅（1554）春正月。这是一首七言怀古诗，咏叹东晋衣冠南渡之事，首句“晋代衣冠瘗古坡”，化用李白《登金陵凤凰台》（《李太白文集》卷十九）中“吴宫花草埋幽径，晋代衣冠成古丘”之句。鹅池，在王羲之别业，即今蕺山南麓戒珠寺，《嘉泰会稽志》卷十三·王右军宅下云：“王羲之宅，在山阴县东北六里，旧传戒珠寺是也。旧经云：羲之别业，有养鹅池、洗砚池、题扇桥存焉。”题者范韫璲，生平不详。

本文公布了蕺山上的一方元代摩崖诗刻和一方明代摩崖诗刻，这对于蕺山乃至是绍兴古城之历史文化底蕴，都算得上是一种锦上添花。然本文仅是初步释读和考证，两刻涉及的更多历史信息，还有待进一步发掘，期待当地文保部门对此元刻精拓之后可以识别出更多文字，也期待感兴趣的方家能够共同探究两刻所蕴含的奥秘。

作者：清兄，曾为山痴，今为石痴，在荒寂斑驳的石刻中寻找故事，在尘封弥久的故事中品味古今。

参考文献

1. 沈作宾 修，施宿 纂，《嘉泰会稽志》，嘉泰元年（1201）修，正德五年（1510）刻本。

2. 杜春生 编著，《越中金石记》，《石刻史料新编·第二辑》（第10册），新文丰出版公司，1979年6月。

3. 陈五六 主编，《绍兴摩崖碑版集成》，中华书局，2009年12月。

4. 许东望 修，杨家相 重修，张天复、柳文 纂，《山阴县志》，宫内厅书陵部藏嘉靖三十年（1551）刻本。

5. 莫旦 纂，《新昌县志》，成化年间修，正德年间刻本。

6. 林世远 修，王鏊 纂，《姑苏志》，正德元年（1506）刻本。

7. 李白 撰，《李太白文集》，康熙五十六年（1717）缪曰芑刻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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