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藏在地名里的城市故事:藩司署与百狮池

文章来源:杭州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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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24-12-31 20:22:3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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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今人不见古时月,今月曾经照古人。古人今人若流水,共看明月皆如此。”李白在诗中如此写时间,让时间变得具体起来,富有质感,仿佛触手可及。

很多时候,站在今天去眺望旧时光,我们会有恍惚之感,比如旧藩署,这个名字很好理解,旧的,过去的,但又很难说得出个名堂。曹晓波作为杭州的文史专家,借助于旧时的杭城舆图,把这个地名背后的故事--道来:原来,它有这样精彩的过去,这样如烟的往事。

旧藩署如今为清河坊社区所辖,南起高银街,向北折西通延安路南端,折东转北通惠民路,长317米,宽4米。

就是这么短短的一段路,却在时光深处闪耀着,告诉我们那些有趣的过往。正如曹晓波在文中提议的:“百狮池桥石如能出土,并修建恢复,将会给如今的吴山景区,更增添一道具有人文历史的地面古迹。”

这让我们有所期待,历史,是可以“摸”到的。

---(李郁葱)

藩司署与百狮池

1877年翁大澂绘杭州“浙江承宣布政使司署”图(局部)

大英图书馆藏《杭城西湖江干湖墅图》 清康熙55年至雍正5年间彩绘本(局部,上西下东)

杭州旧藩署,“旧”已久远。旧藩署的得名,缘于这地块曾有清代的藩司署。在藩司署的南面,曾经的老河坊街一段,还有一个附带地名,藩司前。在旧藩署与藩司前之间,有一个百狮池。如今,加了“旧”的“藩署”名依然留存,“百狮池”名却已消失。

御览西湖胜景新増美景全图(局部)清容光堂摹刻(约1883年)

藩司署,又称布政使司署,在清代的杭城舆图上,标的地名各有不同,有“藩署”,有“布政司”,有“布政使”,有“布政使司”,有“布政使司署”。“司”,是主管的意思。“署”是机构。在老辈杭州人口中,藩司署也称“藩台衙门”,威慑的成分,就有点随口而出了。

旧时,一省有“三宪”之说,即巡抚(抚台)、布政司(藩台)、按察司(臬台)。按明代姚靖《西湖志》说法:布政司可以称“使”,按察司只能称“司”。可见,布政司的地位,相对要高于按察司。如果说,巡抚掌握一省的治政方向,布政使就是实际主管。所以,清时的布政使,往往也是巡抚的不二人选。

藩司署,在粮道山的正北。当河坊街还是一条巷子的时候,藩司署区块,西侧包括如今延安南路的大部分,往东到华光巷,往北到现在的惠民路。四十年前,在旧藩司的北面,有一条东西向的东公廨小弄,向东通往华光巷和惠民街,向西和西公廨相接。对照清末民初的地图,藩司署的范围,相对完整清晰。当然,这说的是晚清。

1867年《浙江省垣坊巷全图》(局部,上西下东)

在清代咸丰年(1851-1861)以前,藩司署的范围还要大,要包括现在的“紫薇点”遗址以北。“紫薇点”,是民国初期,以藩司署中的“紫薇楼”,直接用来命名了浙江这个测量“原点”的。从中可以看到,藩司署的范围,是和北面的“红门织造局”(红门局)相接的。对照“学政署”西侧的“新开弄”(至今仍在劳动路)地名,可以得知,当时的藩司署,它的北端,和新开弄,相差咫尺。

从地图中可以清楚看到,当年藩司署的建筑格局:从正大门的中轴线直行往北,门庭较深,后二进厅堂,标注是“粮宪”,也就是粮署。正大门的西侧,有厅堂四进,标注“季宪”。季,旧时兄弟排列的末位,也就是伯、仲、叔、季。可见,在藩司署中,“季宪”是较为次要的办事机构。在地图中还可以对比看出,正大门的东侧,是藩司署的主要部分,其辕门和旗杆的规格,都要比正大门和西门高出许多。从东侧的厅堂往北,纵深七进。其中第二进,较其他厅堂的体制要大,为藩司署中的主厅,应该是布政使日常理事之处。其后的四进,呈不规则排列。最后第七进,是楼房,藩司署中唯一的楼阁建筑,应该是紫薇楼。

1868年(约) 杭州全景 克莱尔 藏

《从西湖向杭州城内远眺》约1909年,柏石曼Boerschmann摄,隐约可见前清布政署司前的旗杆

清咸丰十一年前的藩司署范围,大致和明代相似,但其中的建筑,大相径庭。据《万历(杭州)府志》记载,明时的藩司署,经过宣德年间(1426-1435)的“重建”,正德元年(1506)的“修饰”,拥有厅堂库阁共239处。大致布局如下:正中大门(辕门),进去是中堂。正中大门仅供重大活动,要人迎送时开启,平日走侧门。

右侧门(东向),从南往北,有处理往来文案的“经历司”,有藩司必定要供奉的“土地祠”,有主管文书卷宗的“照磨所”,以此往北,还有“架阁库”、仪门、廊房,再往北,才是议事中心紫薇楼(这楼的位置,历经明、清两代,没有变)。在“架阁库”的东侧,有“理问所”。在此着重说一下“理问所”,它计有“正厅三间,东西翼室各一间,幕(幕僚)厅一间。”“理问所”是元代设置的,负责量刑的推勘复核,清时也称“理问署”。有意思的是,“理问所”后来作为东西向一条小弄的地名,一直存到了本世纪初。延安南路建成以后,“理问所”地名才逐渐淡出。由此看来,审案后量刑的推勘复核,一直是受后人的注重。

进入左侧门(西向),有招待外来官吏的“宾馆”(在清时的舆图中,也写成“宾官”)。以此往北,有“资盈库”(银钱库)、官吏廨(吏员的办公场所)等。民国以后,一条因“宾馆”得名的“宾官弄”,呈东西向拐北,仍然存在。后来延安南路建成,旧藩司改造,“宾官弄”才彻底消失。可见,当时藩司署中的宾馆,作为省内官员、吏员的下榻之地,印痕很深。

有关藩司署的职能,清时《浙江布政使题名记》中较为明确:其辖“郡十有一”,“为邑七十有五”。即浙江十一个府(上八府和下三府)划七十五个县,所有的“膏泽丰沛”,“饥食寒衣”,“居者劳息”,“兴礼乐生”,也就是民生、田粮、赋捐、礼教、文化,都归藩司署管辖。

在清时的杭城舆图中,藩司署前的“百狮池”,作为一个重点地名,标注得相当明显。百狮池位于藩司署大门以外,正对中轴线的是百狮池桥。不过,清中期的舆图,百狮池标注很不明确,无法确定它是在大门内,或者是大门外。

《湖壖杂记》

参照清康熙年杭州人陆次云的《湖壖杂记》,百狮池应该是在藩司署大门之外。该书有“百狮池”篇说:“藩司治前有百狮池,甚深广。顺治八年季冬,群儿绕栏嬉戏……”

这也是百狮池在藩司署大门外的一个佐证,要是在官署之内,“群儿绕栏嬉戏”就不可能了。《湖壖杂记》近似笔记小说,“百狮池”篇的情节,也有小说的布局:小儿先是在池中看见“赤蟹浮于池上”,由此打捞,捞上一个被肢解的尸体。此后的破案,也离奇,是根据蟹有八条腿,推断凶手的姓名中有一个“八”字,后来果真在福建抓获。且不论该故事的真假,其中有两点值得一说:一是百狮池水很深,池很广,至少一具尸体在水中,深不见影,靠一只赤色大蟹的暗示,才发现。其次,也是最主要的,该文没有说百狮池中大鼋,如果有,一具肢解的尸体,早被啮噬了。

晚清丁立诚的《武林杂事诗》,有“百狮池饲鼋”一首:“百狮池上投麻球,大鼋负壳水面浮。庞然穴居有何用,管理银库职司重。公私一例到口吞,天光不见水底浑。水底防御惟尔好,库门还籍狼当道。”

《杭俗遗风》

丁立诚,杭州人,是丁申的儿子,丁丙的侄儿,光绪年间,官至朝廷内阁中书。可见,丁立诚对百狮池的大鼋描写,是可信的。大鼋所起到的“管理银库”,也就是守卫财库银钱,防范盗贼的说法,应该确切。此外,从地图上的“库大使署”位置来看,百狮池对库房的防卫作用,确实存在。丁立诚的诗句,与民间的传说也相吻合。如果将丁立诚的诗文,和陆次云的笔记小品作比较,可以得知,百狮池中饲养大鼋,应该是清中后期的事情。至少在顺治年(1644-1661)之前,百狮池中是没有大鼋的。

1877年翁大澂绘杭州“浙江承宣布政使司署”图(局部)

看清时舆图,百狮池整体范围较大。百狮池的得名,是这池的四周,包括桥梁,在所有的栏杆立柱上,立了小石狮近百个。“群儿绕栏嬉戏”,说的就是这些池与桥的栏杆。现年74岁的王效文说,他幼时住在百狮池,偶然能在泥土中看见零星小石狮,20厘米大小。那时候,他根本不当一回事。

王效文听他母亲说,百狮池被填埋,是在日军占据杭州时期。从资料上看,那时的城市垃圾处理,全靠对低洼处的填埋,包括光复路曾经的一条“市河”,也是那时填埋的。百狮池被填埋后,以中间的石拱桥为界,分为桥东、桥西,两个区块。当时有东阳营造商,在桥东的水池区块内,建了五舍民房,每一舍,东西两进,约60平方米,标价出售。王效文的父亲,买下的是居中一舍,门牌是百狮池3号。“百狮池”地名后来能留存下来,也就因为这五个门牌号的住户。也可以说,“百狮池”是老杭州城中住户最少的一个地名。

百狮池桥的西侧水池区块,被填埋后,一直空置,后来被上城区土方队所用,在土方队的北侧,又盖起公厕一座。但后人对“百狮池”一名的记忆,还是源于桥东的五舍民房。

2024年11月21日下午,王效文陪我到百狮池挖掘地。确切地说,是原百狮池旧址上的一处施工现场。这工地,在旧藩署路的南面,吴山花鸟城的西侧,7号线地铁站以北。工地上停了两辆大型长臂多功能挖掘机,一辆橙红色,一辆橘黄色。王效文说,两辆挖掘机的土方挖掘位置,就是曾经的百狮池部位。东边的橙红色挖掘机所在,也就是被称作“百狮池”民居的东池区块。

其实,五十多年前,旧藩署地块已经被挖掘过。但在眼下的挖掘工地上,我们还是看到一大堆条石被挖掘出来。条石每一块有30多公分见方,1米以上长度。最长的条石,有1.6米。王效文说,这应该是当年百狮池壁的堪石。从土方面积来看,挖掘的深度不浅。我们沿工地走了一圈,没有发现当年百狮池的小石狮,连破损的,都没有一个。

王效文说,当年的百狮池,南北宽25米余,东西长80余米。中间的三孔石拱桥,桥面宽10米,比如今的旧藩署路面要宽。石拱桥跨度,有25米以上,南面与河坊街相连,北面和旧藩署路相接。当年挖出的桥孔拱券,都是整体的,有榫卯相接。

这座石拱桥的桥面最高处,在百狮池3号门前。日军占据杭州时期,百狮池的填埋,并没有经过碾压夯实。民房在长年的居住以后,地面下沉。3号住家门口,要低于桥面40多厘米。儿时的王效文,印象最深的是,出门抬腿跨越,相当吃力。隔壁2号、4号门前的桥面,与住家门口相对齐平,进出方便。1号的门前,桥面就要低于住家门槛了。

石拱桥所暴露的边缘石,也让王效文清楚看到,桥的石质相当细腻光洁,雕刻精细,比汉白玉石还要坚硬。这些拱桥边缘石,最大的暴露端,可以看出石方有70厘米的厚度。整个边缘石的接合处,严丝合缝。搞过工程建设的王效文,眼力比较准确。他对整个百狮池的回忆,称得上“叹为观止”。

他说,百狮池桥的石头构件,在五十多年前一度出土,见者无不惊叹其做工的精细。王效文的哥哥王效华,现年78岁,据王效华说,那时他正好待业在家,目睹了桥石的整个挖掘过程。王效华确切地说,百狮池桥的拱券,当时并没有运走,仍然被埋在了地下。

百狮池桥石如能出土,并修建恢复,将会给如今的吴山景区,更增添一道具有人文历史的地面古迹。

约1922-1924年间 《浙江省城全图》(局部,上东下西)西湖鑫记书局

以前,在百狮池的东面,有地名“东廊下”;在池的西面,有地名“西廊下”,这是两条不宽的小道,从南往北,又对向拐弯,半拥抱着百狮池。当年,这两条以“廊下”命名的小道,是藩司署内的甬道,民国以后,道路两侧渐渐建起了民居,有浅屋,也有楼房。

《(辛亥)大革命写真》

据78岁的王效华说,儿时他听外婆讲过,藩司署就是在辛亥革命那年火烧的,烧了整整一夜。

1966年以前,东廊下的废宅地上,有两块大石板,各约2米宽,4米长。其中一块20多厘米厚,一块略薄,石质和百狮池桥梁石相似,光洁细腻。王效文说,这有可能是桥梁被拆时的遗留。与此类似的厚石板,在旧藩署北侧的桂林里,也有一块。

当年,男孩子的游戏,有“拍洋片儿”。所谓的“洋片儿”,是旧时的香烟,也称“洋烟”盒中的附赠画片,半张扑克牌大小,可以成套收集,也可以拿来“拍洋片儿”赌输赢。要是在东廊下这石板上“拍洋片”,输赢的难度就大了。因为石板平坦光滑,“洋片”附在上面,很难借助另一张“洋片”拍下去的风力,给它翻一个身。王效文说,那两块大石板,后来不知去哪里了。

当年,每逢夏季大雨,吴山上的山水,会瞬间下来,满溢旧藩署,淹没百狮池人家,杭州人称“满大水”。这时候,百狮池的住家,只要在地面上,用铁棒捅出一个窟窿,就像捅透了阴沟,大水会迅速从窟窿中泄去。这也让人怀疑,原本的百狮池,与地下某暗流,有相通之处。后来,土质依旧疏松。改革开放初期,王效文家的3号平房,自己加盖了二楼。为了防止地面下沉,王效文在房屋的立柱下铺垫了石板,墙壁采用了轻质材料。

如今,在百狮池旧址的北侧,只有一株老树尚在,默默注视着旧藩署的沧海巨变。这树,老杭州人叫它元宝树。在王效文的眼中,此树甚为亲切。当然,它不只是仅存的旧物,王效文看着它从手可一握的小树,逐渐成长,成为如今合抱不住的大树。元宝树,一个吉祥的树名,愿它作为历史的见证,在此长存。

曾经的旧藩署路,如今从高银巷往北,尚存一条不长的路段。居中一幢大楼,断了旧藩署路向北延伸。只有绕过这座大楼,才能到达如今的惠民路。以前,在老惠民路(现在的东段)以西,曾经有东公廨、西公廨。如今,它们和东廊下、西廊下、宾馆弄、理问所一样,都已消失。

(约)1908年,杭州全景 西德尼甘博摄 

这些小路,作为藩司署内的甬道,也和旗营内的道路一样,在晚清的《武林坊巷志》中,是不予收入的。或许是忌讳,或许是对官署的尊奉。但是,后来在此居住过的住户,对此仍有挥之不去的深深记忆。庆幸的是,在旧藩署30号内,我还是看到了昔时的印迹,虽然它只是清末民初的再建,但还是有着藩司署曾经的影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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