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社区医院的流感狙击战：和孩子“斗智斗勇”，对老人“苦口婆心”

儿科诊室里，男孩在妈妈怀里扭来扭去，哭闹不停。好不容易找准契机，挣脱开，想跑出去，有先见之明的爸爸早就在门口堵牢了，又把他拎回诊室。

儿科医师廖康很无奈：“上次来也是这样，刚到门口就一定要往外跑。”

男孩眼泪直往下流，廖康有些心软，“这次不给你捅鼻子，让隔壁那个姐姐给你刮一下嘴巴就行，好不好？”

走廊另一头的全科门诊，仿佛上演着影视作品的经典片段，全科医疗科科长张方骅正接诊一位耳朵不太灵敏的老人家。

张方骅努力提高音量，问诊病情、说着医嘱，老人竖起耳朵边听边问：“什么药？去几号房？你说什么……”

杭州市拱墅区石桥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。记者 徐婷 摄

近日，各地呼吸道疾病流行期叠加。作为医疗护理的基层末梢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站在了守护健康的前列。

12月4日下午，潮新闻记者来到杭州市拱墅区石桥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，记录一个普通社区医院的流感狙击战。

不敢喝水，怕上厕所就来不及看病人

儿科，忙不完的“斗智斗勇”

周末和工作日的下午，是儿科门诊一天中最忙的时候。

12月4日下午，廖康正在接诊。记者 徐婷 摄

蓝色窗帘、米色桌凳，连就诊单都是草绿色，儿科诊室里一切都清新明亮。好奇宝宝们时而动动窗帘，时而小脑袋趴在桌上，看着廖康。

廖康的脖子上挂着听诊器，偶尔听听小朋友的心肺；桌上一袋检验口腔用的一次性木棍已用了大半；常用的那支笔来不及盖上笔帽——

这几天就诊的孩子，不少是甲流复诊，需要出具医生手写的复学证明才能回到学校，短短一小时，他写了好几份；遇到确诊流感的新患者，又让家长填写报告卡。

廖康正在写复学证明。记者 徐婷 摄

从下午开诊起，廖康一坐下就没起身过，“很少喝水。喝水就要上厕所，感觉一上厕所就看不完了。”

看诊期间，他既要问患者病情，又叮嘱戴口罩、按时吃药，说着开复学证明的流程，以及和孩子们斗智斗勇——

有小女孩软软糯糯地打商量：“我不要吃苦的那个药，我要吃这个甜的。”他看了一眼小姑娘指着不对症的药品，声音温柔且坚定：“不行。”

有家长说小朋友要出去玩，不想吃药，他很疑惑：“吃药不影响出去玩的。”家长转身就教育孩子：“听到没有？”

一开始，还一句一句问，到后来，有家长带着孩子坐下后，他一开口，就只有六个字：“发烧？咳嗽？鼻涕？”

儿科候诊厅。通讯员 裘青 摄

下午3点多，门口一名全科医师探过来问：“儿科还有没看的吗？先到我这边来吧。”

分诊护士徐珊立马说：“有个烧到39℃的孩子，还要等好几个号才轮到，先看他吧？”

徐珊就在儿科护士台前，给每个孩子测体温、提醒戴口罩；遇到高烧患者，要提前告诉医师；遇到出生不久的婴儿，初步观察可能是正常生理情况，又建议家长去旁边的儿保科……

做咽拭子、鼻拭子的护士时不时看看门口的情况，看到有孩子要来做检验，又准备材料，这几天她的感觉和其他同事非常一致，那就是“根本忙不完”。

全科诊室接踵而至的病人中

多是面熟的邻居

儿科的患者，要等孩子放学、或者家长空闲才能来就诊，所以下午人数更多。

全科门诊的高峰期则在上午。

12月5日上午，全科门诊候诊厅内，患者陆陆续续赶来。通讯员 裘青 摄

在这里坐诊的全科医生张方骅观察发现，成人患甲流会分散就诊，要么在周末来社区卫生服务中心，要么等下班后去医院发热门诊；来社区看病的多为老年人，起得早，也习惯一大早看病后再去买菜。

“工作日下午人不多。周末人多的时候，候诊大厅里都坐满了。”她说。

说着不多，患者也接踵而至。

和儿科的喧嚣不同，全科门诊里安静了不少，入耳更多是键盘敲击声，和断断续续的问诊声。

张方骅正在接诊。记者 徐婷 摄

两天前的周日，张方骅接诊了七八个甲流病人——要是搁以前，可能一个月都没有这么多。

除了最近高发的甲流，这里还有不少高血压、糖尿病、帕金森等慢性病患者。推门而入的，不少老年人。

老小孩老小孩，对待这些病人，有时候也得像对待孩子一样，耐心解释半天。

病人颤颤巍巍掏出一个药盒，张方骅反复和她确认：“上次给你开了治高血压的，不是这个药，这是治消化的，你最近到底吃的哪种？”又像哄孩子一样：“你现在拿了药，就要吃一颗哦！护士站就有饮水机和杯子。”

病人说要开某种药，她查了病例，“上次配的分量还没吃完吧？时间还没到，这次不能配的……”

全科门诊外候诊的病患。记者 徐婷 摄

昨天下午就诊期间，有患者会和她分享，前几天去西湖边走了走；有人说前一晚没睡好，她又安抚几句；遇到某位近期指标不太稳定的老人，还特地提醒对方最近不要出去打牌……

张方骅觉得，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工作的特征，就是医患基本认识，“都是周边居民，长期在这里看病，什么事都会和你说，在家里身体不舒服，也会打电话发微信。”

下午4点到4点半的半小时成空档

忙而不歇，是社区医院的常态

下午4点，下午第一波挂号都已看完，廖康伸了个懒腰，“腰酸背痛！”他瞄了一眼电脑，“今天到现在，儿科差不多看了有80个了。”

“你那个材料交了吗？”有护士问他。想起还有这事儿，正收拾准备去签字，系统又提示有人挂号，廖康马上又进入状态：“有人来了，走不开了……”

好在这个时候，相对空闲的全科能搭把手，他跟护士说：“要是他们不空的话，你再给我打电话，我下来。”

等四点半，孩子们放学回来了，儿科又会排满号。他得抓紧，在半个小时内把材料搞定。

廖康正在看诊。记者 徐婷 摄

全科门诊里，一名腰肌劳损的患者刚刚坐下，张方骅看看检验单，建议对方多站起来走走。

“工作环境就是得久坐不动，没有这个条件啊！”患者也大吐苦水。

她建议道：“那你起来接个水、上个厕所，多走几步也好的。”

不过，张方骅也很少有空站起来走走。她在凳子上额外加了一个坐垫，让自己能坐得舒服一点。

张方骅的坐垫。记者 徐婷 摄

临近下班，又有一名疑似甲流患者前来就诊，担心赶不上检查，张方骅安慰着：“你去做检查吧，没关系，检验科会等你的。”

她说，流感本身就是秋冬常见的高发病，前几年大家戴口罩、勤洗手、出门少，减少了飞沫传播，患病也少了，“今年有些人不想戴口罩了，所以看起来身边中招的人蛮多的。”

近期各类呼吸道疾病高发，石桥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相关药品使用较快，特别是适用于流感的奥司他韦。工作人员表示，药品正在陆陆续续到货，让大家放宽心。

为了满足患者就诊需求，石桥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每天都会统计就诊人数，动态预判接下来的就诊情况，来调整排班，不少医护都在加班加点。

大量的就诊儿童，儿科人手一度十分紧张。人多的时候，现有两名儿科医生顾不上休息和下班，有时还得拉上全科医生帮忙。

看完当日最后一名小患者，儿科医护的下班时间至少要延迟半个小时。

工作人员表示，近日已招到一名儿科医生。

一名儿科护士盼着新来的医生能尽快上岗，“这样医生也可以稍微轻松一些，小朋友们也能早点看病吃药。”